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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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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桑淮被強行抵著額仰起頭後,面無表情地盯著鐘漣青。

半晌,幾乎是從喉嚨擠出來一般,冷聲質問:“我沒記錯的話,那天是你把我打暈的吧。”

鐘漣青端的溫潤如玉的氣質,微頷首,禮貌回覆:“是。”

桑淮被他風輕雲淡的一個“是”字挑起怒火,這一次燃的比哪一次都烈,似乎要將此前的怒氣一並發洩出來,倏地站起身來。

卻又比他矮上一截,不想輸了氣勢,他眼眸一暗,手已經搭在了劍鞘上。

手背覆上一陣溫熱,桑淮惡狠狠看向抓住他手的楚翊,驕矜傲慢的脾氣本就毫不收斂,如今一腔怒火更是無差別掃射。

楚翊松開手,雙手微彎向上舉了舉,示意自己的無辜,無意參與他們二人的戰爭。但還是補充了句:“不至於打起來吧。”

一雙澄澈眸子註視著桑淮,心裏卻腹誹著。眼淚還沒擦幹呢,就要和人拔劍了。

況且……

楚翊眼神游移了下。

他也打不過鐘漣青啊。

桑淮看懂了他眼神的意味,更覺羞惱。胸口劇烈起伏著,被氣得夠嗆。

“鏘——”的一聲,劍出鞘,只是劍尖一轉,對準了楚翊。

微擡下巴,咬牙切齒命令道:“拔劍。”

楚翊輕眨了下眼。

戰火怎麽燒到他這兒來了?

楚翊思索片刻,婉拒道:“我手還受著傷呢,算了……”

語意還未盡,下一秒,卻是劍影掠過,銀光倒映在他眸底,帶著勢不可擋的殺氣。

“嘶!”楚翊瞳孔驟縮,立刻後仰,勁瘦的後背仰至與腰線齊平,勾出漂亮流暢的弧線。

剛躲過這一擊,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下一劍又襲來。

一招一式皆未留情,每一擊都是奔著取人性命。桑淮出劍迅速密集,不講道理又來勢洶洶。

楚翊只是閃躲,也不出劍。

即便是躲避,也不見絲毫狼狽,動作幹凈利落。誰見了不得駐足半晌,再真心誠意誇上一句“漂亮!”。

“你這是什麽意思?”桑淮緊緊盯著他,微一挑眉,總顯出幾分黏糊甜意的聲線驟然冷下來,“我配不上你拔劍?”

收劍入鞘的動作用力,似乎也帶上了發洩的意味。

怎麽看起來更生氣了?

楚翊又看向鐘漣青,試圖尋求幫助。但只接收到了鐘漣青旁觀者的笑容。

看來還是要靠他自己。

既然找不出敷衍的理由,那就說實話吧。他記得有一句話說的是,誠實是一個人最好的美德。

於是誠實的楚翊決定用他最好的美德打動小少爺。

他隨手抓了下頭發,視線游離,“我回想了下,發展成現在這樣好像是我的錯,所以就沒太好意思還手。”

如果他不嘴欠那幾句,桑淮就不會哭,鐘漣青就不會“安慰”他,也就不會有差一點發生的打架。

追根溯源,真是環環相扣,報應不爽。

嘶,這麽一想,還真是他活該啊。

桑淮的心情卻在他這句話一出後迅速好轉,瞳孔中方才還濃的快要溢出的殺意消失得一幹二凈,迅速漫起甜膩笑容。

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人時活像個不谙世事的孩童。

長相堪稱漂亮的少年雙手並攏,語氣松快:“你早這麽說不就好了嗎?”

對啊,就是楚翊的錯啊。他受了那麽大的驚嚇,楚翊怎麽能不主動來找他關心他呢?

楚翊不太知道自己話裏的哪一點撫平了眼前陰晴不定的小少爺神經質的情緒,但人平靜下來了總歸是好事。

小少爺甜甜笑著,氣一消他就又想黏著楚翊了。

垂在腰間的手不覆原來的柔軟細膩,因長時間握劍而長了薄薄一層繭。他伸手,動作自然地拉上楚翊的手,掌心相貼。

楚翊眼神中閃過震驚,手如觸電般迅速縮回。滿臉寫著莫名其妙。

拉他手幹嘛啊?

一直在旁邊看熱鬧,仿佛事不關己的鐘漣青嘴角下壓,沈著眸看不出情緒。

桑淮委屈撇嘴,仰臉看著楚翊,一雙眼睛仿若閃著星星,亮晶晶的滿是親昵,“今晚月亮很圓,不練劍了,我們去賞月好不好?”

夜幕悄然降臨,正吞噬著最後一絲光亮。一輪明月宛如枚銀幣般鑲嵌在暗色天幕上。

楚翊對賞月沒多大興趣,正要回絕。就有人比他先回絕了。

“但我和阿青提早約好了,”鐘漣青說話時從容不迫,溫和有禮,“你來晚了,等下次吧。”

楚翊側頭,向鐘漣青傳音:“我們什麽時候約好了?”

鐘漣青嘴角微微上翹,形成一抹溫柔的弧度。傳音回覆道:“剛才。”

停頓片刻,接著道,“所以你願意接受我的邀請嗎?”

楚翊拒絕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視線相撞時,被那人漾著溫柔的雙眸燙了瞬,啟唇時說出口的話鬼使神差成了,“是啊,我和他約好了。”

又拒絕他!

桑淮歪了歪頭,掩去眼中一閃而過的晦暗冷漠,開口時又是帶著點撒嬌意味的抱怨,“好吧,只是下次月圓就不知道是多久了。”

不過感到遺憾的只有桑淮。

因為楚翊和鐘漣青兩人今晚在一起賞月。

兩人仰躺在屋頂,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月光似乎格外偏愛他們,銀色輕紗般溫柔籠住二人,襯出幾分閑適幽靜。

“你是怎麽打算的?是準備一直待在逍遙劍宗嗎?”

楚翊閉著眼睛,在夜色下懶洋洋的,隨意道,“時機到了,我會自請離宗。”

“可你明明很喜歡這裏。”鐘漣青註意到楚翊微張嘴就要反駁他,肯定道,“不用扯謊,我能看出來。”

楚翊要出口的話被堵了回去,無奈道:“喜歡也沒用啊?與其等著被趕出去,還不如體面一點。”

“楚翊!”鐘漣青半坐起身,眉頭蹙起,語氣加重,“我怎麽才發現你還有這麽頹廢的一面呢?”

楚翊不置可否。

頹廢就頹廢吧。總比被人逼著成個廢物好吧。

鐘漣青糾結了好久,最終下定決心,註視著他認真問道,“當初紫雲門說你殘害同門,那件事究竟是怎麽回事?”

眼尾微微下垂,乞求般的語氣,“告訴我吧。”

清風霽月、高不可攀的人此刻放低了姿態,黑眸直直望向他,等待著眼前的少年放下心防。

不僅是告知他一個真相,更是信任他。

“也不是什麽不好說的事,”楚翊深呼吸了一下,簡單道,“人確實是我傷的,但那是因為謝宥白給我下了蠱。”

想起這些破事,他心裏升起些煩躁,雙手抓亂了頭發,繼續道,“待我意識清醒之後,就已經在戒律堂了。再加上謝宥白指控我有魔族血統……長老們就給我定了罪。”

楚翊說起這件事時,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平靜。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居然還能冷靜說出“謝宥白”這個名字。

鐘漣青靜靜聽著,一直沒說話。楚翊手肘撐著屋頂,看向他時,目露困惑,“怎麽不說話了?”

“抱歉,”鐘漣青睫羽輕顫,手搭在了他肩上,很輕的一聲,卻讓楚翊心底沒來由地發顫,“當時不在你身邊。”

楚翊被他一眨不眨安靜看著,身體僵直地楞住。

皺了皺鼻子。心裏不免生出了點奇異的情緒,鐘漣青這是在心疼他?

楚翊從這話品出幾分詭異的暧昧,清了清嗓子,故作淡然地回道,“這很正常啊,你又不在紫雲門。”

還有一點他沒說出口,那時他們倆針鋒相對,鐘漣青就算在他身邊也不會相信他吧。

說起來……

他們倆的關系什麽時候好到可以一起賞月了?明明不久之前還水火不容。

楚翊感覺自重生以來,鐘漣青就和變了個人似的,最直觀的表現就是開始對他柔聲細語。

楚翊正斂眸思索著,突然感到嘴角覆上一點柔軟溫涼。猛然擡眸,瞳孔驟縮,震驚地看向和自己貼近的人。

眼睛一閉一睜後,眼前人的臉已變成了鐘漣青原先的臉。

同樣寫滿了震驚。

這是……換回來了?

楚翊:“……”

鐘漣青:“……”

啊?接吻就能換回身體嗎?這樣是不是有點隨便了?

鐘漣青同樣發楞。

方才他只是撐著屋頂,想離身旁人近些說話,但不知是不是逍遙劍宗的屋頂修建簡陋的原因,撐著的手一滑,身子不自覺傾倒,不小心就碰上了他的唇。

鐘漣青表情很快調整好,剛想解釋這是個意外,肩膀就被眼前少年用力按住。

鼻尖相貼的距離下,少年黑眸中一閃而過的侵略性清晰可見,手緊緊扣住他的肩背,垂眸註視著他的眼神認真得幾乎到了滲人的地步。

楚翊眸中情緒湧動,右手幾乎不受控制地想扣住眼前人的後腦勺,不管不顧深吻上去。他深切感受到,心魔發了瘋般妄圖奪取他對身體的控制。

憑借極強的自控力,他才壓下胸口騰起的心緒,勉力將手停留在鐘漣青的肩處。

互換回來後,楚翊便處在了上方,略微低著頭,還和他的死對頭嘴挨嘴貼著。

楚翊迅速向後撤離稍許距離,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故作鎮定:“沒關系。”

只是親了一下而已……

他和鐘漣青現在應該算是朋友了吧,朋友之間親一下多正常啊。

不、一點兒也不正常!

楚翊說服不了自己,臉紅得快要滴血,放開鐘漣青後,緊張得連手都不知道怎麽擺了。

猶豫片刻後,還是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關,終於忍不住,直白質問,“鐘漣青,你怎麽能親我呢?”

痛失初吻的少年由於過分緊張,只向後移了幾指寬距離。他說話時,鐘漣青能清晰感受到他溫熱的吐息,莫名讓他想到了最喜歡的棉花糖,綿綿軟軟打在他的唇邊。他突然感到了點口渴,下意識抿了下唇。

緩過神來後,他理了一下肩膀處被楚翊捏的發皺的衣服,解釋時又是溫文爾雅的模樣,“抱歉,剛剛滑了一下,手沒撐住。”

仔細看去,可以發現鐘漣青的耳朵尖也紅得發燙,只是臉上不顯。

楚翊完全沒有註意到鐘漣青的異樣,結巴道:“那、那也不能親上來啊,我第一次被人、親。”

“你得負責吧!”被驟然親了一下後楚翊腦子仿佛打了結,此刻終於理清思路得出結論。

“第一次?”鐘漣青嘴角笑容漫上點譏諷,把楚翊氣得桃花眼一挑,強調道,“當然是第一次,我還沒有過道侶呢!”

鐘漣青輕嗤了聲,溫玉般的少年被他這話挑起了點火氣,咬著牙極力克制,表現出溫和的樣子,“那你要我怎麽負責?”

楚翊晃了晃頭,困意漫了上來,打了個哈欠:“我還沒想好,你先記著欠我一次。”

“我先回去睡覺了,不過這樣能換回來倒也算是因禍得福。”

楚翊紅著臉,連忙逃離這個讓他尷尬無比的地方。

獨留清俊臉龐陰沈得嚇人的鐘漣青:“……”

呵,第一次。

呵,因禍得福。

楚翊當時喝醉了是不記得了,但他可記得清清楚楚。楚翊第一次和人親上是在前世,而很巧的是,那個人也是他。

當年問心榜更新後,前六名均來自三大宗門,甚至是均分。三宗長老一合計,就給他們六人下發了一同歷練的指令。

幾人年齡相仿,合作次數一多,感情也很快好起來。

休假時便約著一起玩樂,在酒樓上點了個包間,幾輪劃拳打鬧下來,一桌的酒都被喝了個幹凈。因著提前說好不準用靈力化去酒氣,幾人喝得酩酊大醉,倒得七七八八。

最後下來,只有他和祁今越兩個飛星宗的還清醒著。

他是因為手氣好,喝的酒不多;祁今越則是因為是在場唯一女子,對他們這種無聊幼稚的游戲不感興趣,一直埋著頭在抄劍譜。

二人不得不擔起收拾殘局的責任。

開了幾個房間,一一把昏睡過去的幾人搬進房裏。

鐘漣青扛其他人時沒有任何問題,唯獨扛楚翊時,才發現這人喝醉了格外不老實。

笑得露出虎牙尖,還伸手抓他的臉。

鐘漣青皺著眉側頭躲過,即將把他放到床上時,一時放松了警惕,一個不註意就被他偷親了臉。

楚翊意識朦朧,眼前人越不讓他幹什麽,他就越要幹什麽。成功親到那人臉頰後,得意地晃起頭。

鐘漣青雙手僵直,又羞又惱,白玉般的耳朵紅了個透。但又狠不下心對懷中人做出過分的報覆行為,幹脆洩憤般使勁將人扔到床上,轉身就走。

酒樓的床軟和,對楚翊根本起不了任何報覆作用。

但鐘漣青根本目的就是為了逃離現場,飛快關門。

也就沒聽見在床上無意識翻身的楚翊發出的呢喃夢語:“鐘漣青,你怎麽總對我這麽兇啊?”

次日,鐘漣青發現這人對醉酒後的事沒有絲毫印象後,下意識松了口氣,同時心裏生出了點隱秘的失落,還有些憤然。

怎麽能就他一個人記得?明明是楚翊的錯。

若按今日楚翊所說的這個理,那就醉酒後偷親他這一事,楚翊早該欠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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